Ru_yu

如雨的天.

SJ.

【赫海】Berne

精修完毕,旧文已删。
1.4w狗粮一发完,希望喜欢。

*部分情景取自SJ综艺《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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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晴朗的天,太阳高挂着却是毫无暖意,只有风徐徐吹过每一处,带起明显的冷意,树梢被风吻的轻晃,枝叶摩娑间荡出细碎低语,落下几片孤零零的枯叶。

街旁一幢旅馆的木门混着清脆铃响被一个男人迎着风打开了,那双深邃的眼在被风吻过之时眨了眨,试图挥去干涩的冷意。

几小时前的李东海还坐在机椅上,兴奋难耐的望着窗外的夜景,仿佛一个眨眼他就在这了。从温暖旅馆中出来的人一时还有些适应不来气温骤降的户外,犹豫了一阵仍是懒惰心绪作祟,不想再返回取衣。他将侧背着的相机拉了拉后便把双手缩躲入外套口袋内,踏上了石砖街道上。

瑞士的秋天还是不容小觑的,可李东海还是一头热的订了来这的机票,告诉朋友他想寻些拍照的灵感,还因此被叫了声疯子。

但不是同为作者是不会懂的,那种寻不到灵感时令人惶恐的感受。


漫步在街道上四处张望,旅馆外有个广场,此刻倒是显得清冷一片,仅有三两的人步行而过,大概是太冷了吧。他想。

广场中央有个水池,偶尔有人会驻足停留,双手虔诚的合起祈祷,他也不禁好奇的凑了过去──哦,原来是个许愿池。
这种装饰品在观光地倒也常见,毕竟人们也喜欢许愿这档事情,虽然有些虚幻无实,但总归是个美好的想法。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看似平凡的喷泉,却是在看到池壁内部的雕刻时不经一愣。那些雕刻纹路过于精细华美了,甚至到了令人忍不住想要赞叹的地步,但由于是在池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一时间没去思忖创作家的用意,李东海只是忙着将手从温暖的口袋中伸出来──并未注意到早已冻的发红的指结──拿起相机对焦那些艺术,拍下好几张照片后便专注的低头检视成果。

摄影师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身旁忽然多了个人。


直到一个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让人困惑的抬起眼,对上的是一双掩在金丝眼镜后与自己同色的眸,黑色眼睫像是蝶,扑扑煽着鳞翅。


在两人对到眼的的同时,男人的唇畔划出一抹笑意。

「You are the one who discovered those carvings.(你是第一個發現那些雕刻的人。)」

一时间还无法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李东海顺着那伸出的手指看向自己的相机萤幕,才理解过来,哦了一声。

「By the way, I am the designer of this pool.And I think your photo looks great.(順道一提,我是這個噴泉的設計者。並且我想你的照片看起來很棒。)」

李东海愣了下,还未等他吐槽原来设计者都有在自己的艺术品旁等着的人发现自己巧思的怪癖这件事情,后半句的英文便让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Oh, I like to take pictures.(我喜歡照相。)」

他用着还不算差的英文回应,甚而有些骄傲地和这个陌生人分享起自己来到这之后所拍摄的照片,对方也专注看起,却在他切换到一张黑白色的照片后歪了下头,黑眸眨了眨。

注意到对方的异样,李东海停在那张照片,有些不解地抬头,却是得到对方弯起的眉眼与略带促狭的一句:

「Nothing, it's just that it looks like a photo on a postcard.(沒甚麼,只是這看起來像是在明信片上的照片。)」


李东海默了下,无语的看着那眸底的促狭笑意,心头不知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好看的指转过相机上的关机键,他转头干脆闭口不语了。

男人怔愣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惹人不开心了,低下眉眼去看那气鼓鼓的人,却又觉着熟悉的好笑,忙咳嗽了声压下喉腔的轻浅笑意。

气归气,耳畔倒是精准的捕捉到那不知是笑还是咳嗽的声响,欲抬眼瞪人──下一瞬间,他的思绪就被头顶传来的触感给扰乱,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困惑而呆滞地听着对方道歉。

「Just a praise, I don't have other intentions. Sorry if I've offended you.(只是個讚美,我沒有其他意思。如果你介意,我感到抱歉。)」

当李东海终于回过神看向对方,男人却是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轻松而随意的转移话题,如白瓷般的指抬起偏向池底,他侧眸,问了句。

「Make a wish?(許個願吧?)」

他就如此单纯的被转移注意力,转头看向池底,好几枚银币静静躺在池底,顺着粼粼水光扭曲拍打而变了形状。

有何不妥?他也并不排斥这种东西。

「Okay.」

于是李东海没有多少迟疑的应道,顺手摸出口袋一枚硬币就扔了下去,看着其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圆弧线,然后随着一声落水的声响与水面绽开的轻浅涟漪,闭上了眼。

男人第一时间有些讶异的偏过脸去看已经虔诚的低下头、闭眼许愿的人。长眼睫投下一片淡色阴影,目光流连在对方因专注而微颤的唇,最后眉眼镀上温柔笑意,他回过头去,耐心等候人。

直到李东海再次睁眼,有些恍神的看着平静的水面,男人才又开口,语气带点好奇,却又缀上肯定。

「Where are you from?(你來自哪裡?)」
「Korea.」
「韩国?」

李东海惊讶的回过头去对上那双含了笑的眸,遇同乡的惊喜参杂在问句:

「你也是韩国人?」
「对。来这留学。」

闻言,李东海便理解的点头,想起什么一般眨了眨眼,怀念的思绪自语气间吐露了出,随着碎片般的阳光落地。

「我有个朋友也出去留学了呢。但是你可真厉害呀,只是硕士生?就能创作出这么棒的作品了。」
「对了,我叫李东海,现在……算是个业余摄影师吧。」

总能和人很快就熟稔的性子此刻也不意外的发挥,李东海像是被打开话夹子介绍了自己,讲完后才意识到毛病又犯了,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闭了口。而于此,男人不过是屈起修长的指置于下唇,轻笑了声,显然并不介意对方的个性,反倒像是被逗乐了般。

「我是硕士生没错。谢谢你的称赞。」
「我叫李赫宰。」

如此大概也算是半个认识,李赫宰就顺口提了句:

「我请你喝杯咖啡?我知道这里有间咖啡店还不错。」

他也不推辞,爽朗的应了声好呀,便等对方带路了。却未料想男人突然递来一个物品,定睛一看,是双绒毛手套。

「戴上吧,太冷了。」

李东海本想开口拒绝的──这样好像他是什么柔弱的人啊──但李赫宰却又不容置喙的堵上一句:「你的手都冻红了,怎么拍照?况且我早就习惯这里的天气了。」

反驳不了的李东海只好接过了那双有些过大的手套穿上,里头的绒毛刷过自己那早已被冻的僵透了的皮肤,缕缕暖意顺着染上。

好吧,他的错。手套还真温暖。

见人像只小猫般偷偷扬起唇角,李赫宰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那间李赫宰所介绍的咖啡店就在几分钟外的路途,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落座在室外的木椅上──李东海坚持要在室外,他说那样比较能体会伯尔尼的气氛──捧起了咖啡,他小心的啜了口温热的液体,感叹着让咖啡的苦涩味吻上干涩的喉腔。鼻息吹过袅袅白烟,它们也就像拍翅的白鸟胡乱窜逃了开来,模糊几分烟帘后的男人。

李东海透过杯与雾之间的缝隙去窥看那人,男人正稳稳的端着自己的茶杯像着他一样轻啜,几缕碎发随着这个仰颈的动作落到了他的颊旁。金丝眼镜已经被李赫宰拿下来置于桌,那双眼比李东海想的还要深邃许多。

──明明看着是个挺严肃的人,怎么喝着比谁都还甜的可可呢。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放下茶杯,李赫宰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换得的是李东海疑问的单音节。

「剪刀石子布,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李东海一脸冷漠的看着对方握起拳跃跃欲试,本想开口笑话几句──

「还是说你怕了?」

于是,自称没有好胜心的李东海,反驳的瞪起眼,低头认认真真和对方开始猜起拳。

在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时,李赫宰兴奋的叫了声,站起了身,得意洋洋地挥了挥张开的手掌,垂下头去看握拳的男人。

「我赢啦。」

忍着不把拳头招呼到仍对方脸上,李东海哼哼着收回手。

「愿赌服输。你要问什么?」
「嗯……」

闻言,李赫宰却是坐了下来,双手抱胸,苦恼一般的皱起好看的眉。

「……等一下,你说要玩游戏,我以为你已经想好要问什么了?」

等待着被丢来什么奇怪问题的李东海见状,不由得无言的挑起眉头,换来的是一个带着些傻气的牙龈笑容。

「──只是想玩个游戏罢了。」

那个笑容映入眼底,却是一时间挥散不去,似是月晖,轻浅而温柔。

张了张口,最后是无奈的叹息流于勾起的唇畔。

「啊──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不过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倒是没什么不妥,于是李东海只是耸耸肩,弯起的眉眼稍上不好意思的情绪。


「没什么,还记得我和你说到的留学的那个朋友吗?我希望能尽快见到他,毕竟他还有东西寄放在我这。」

「是吗,那那个朋友可真幸运,能够被一个人记如此之久。」

李赫宰的眼仿佛蓦地闪过一抹光,虽是稍纵即逝。而李东海对这句话也只是一笑,没有更多表态。


「对了,要去看看吗?那里有个钟。」

在两人又坐了一会聊了些关于创作上的事情后,李赫宰一撇手表,突然问道,惹的李东海好奇的抬起了脸。

「钟?」
「对,算是一个小景点吧,在整点的时候上头的人偶会动的。」

话一落,那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收拾起东西边把最后剩余的咖啡咕噜噜喝下,因着苦涩而瘪起小脸,但还是催促起来。

「当然要,现在几点了?五十六分?剩四分钟,快走吧。」
「知道了,你慢点。」

李赫宰无奈的笑了,从座位上起身,不忘替对方拿上落下的围巾,跟着蹦蹦跳跳的人来到了广场上。


不远处矗立着的是一柱并不能说是擎天的钟塔──但壮观还是有的,斑驳沉稳的色调为基础色,蓝色屋尖直指灰蒙蒙的天,灰底的钟面搭着金色的日月指针与罗马数字,和着肃穆庄重的气息。而下则是另个更小的钟面,与简约的大钟不同,繁复的造型是其上的特点,同色的金色指针反射出一片耀眼,在这单调的天衬出一点色彩。

──突地,沉稳钟响荡出,时针滑过,宣告整点的来临。与此同时,小钟面一旁突出的造型窗台上的人偶同时嘎吱一声动了起来,两侧小熊玩偶的头灵巧的晃着,最中央的人偶亦同。

李东海在同时惊呼了声,拿起相机便是按下快门,正想呼唤后方的男子赶紧来观赏,一回头却是发现那人早已伫立在那,一手拿着他的围巾,正抬头专心地注视钟塔上的表演,注意到人投来的视线,他才转回头,勾起一边唇畔挑起了眉。
仿佛那一刹那,世界是缩小于两人之间,直至钟声也逐渐疏远,两人目光交错间是流于指间的熟悉与暖意,淌进心中而久久不散。


──他究竟为何愣神,为何会认为,几步之外那个拿着自己围巾的男子,会是如此熟悉。

如此令他感到怀念。


最后是被一旁群众的惊呼声唤回了神,李东海困惑的抬起了头,一滴雪花恰巧缀在他的额上,化了开来。

下雪了。


「是初雪啊,你很幸运呢。」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瞧着后者一时间仍没反应过来的狂眨着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由轻笑了声。

太阳不知是被云层遮蔽还是落了下去,天是一片沉沉灰蓝,取而洒落的是好几朵雪花,纯白的精灵顺着风的拥抱飘至人间,晶莹剔透的不像那本该冰冷不堪的液体,而是静谧温柔的。

却是突然回神,李东海用肩推了推身旁的人,用下巴努努不远处。

「快,去站那。」

被对方这突如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绪,但仍是在催促下乖乖站到了定位,李赫宰正欲回头去询问,那指挥的人已经拿起相机,按了好几下快门,也没多语的就又低头去检视照片。

在李赫宰回来时,他却是突然遮住了萤幕,默然许久才吐出一句:

「不给你看。」
「……啊?」

被拍摄者觉得有些无辜,还有些无奈,那张照片是拍到什么惊天大秘密?他还不能看了?

可看眼前的人固执着也不肯让步,李赫宰也只得放弃,摊手一句行吧将话题带了过去,然后瞧了一眼对方那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才意识到围巾还挂在自己手臂上,便赶忙拿下,没有多想的就伸手替那人围上了。

擦过脸颊的热度让李东海一愣,相机差点就要从手中滑落,他抬眸看着专心的男子──距离很近,近的他能感受到两人间温暖的鼻息轻吐着。

黑色眼睫虚掩着眸,却遮掩不住其中的一抹光芒。李东海一时间竟也忘了后退,就这么愣愣地由著对方完成了动作、满意的瞧着,而后抬眸撞了进来──直直撞进李东海的眼中。


李赫宰那时想,暖阳肯定遗落了些许碎片在对方的双眸中,否则为什么,那之中可以如此的纯粹而无杂质,映出的只是点点璀璨,恍若比天上的星子更加耀眼,仅仅一撇便令人移不开眼神。

一时间谁也没言语,两人对视怔愣着、直至李东海憋出一句:

「……你把我包成粽子了。」

李赫宰回过神,咳嗽了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伸手碰了碰那有些凌乱的围巾,心虚的笑了笑。

「这样才温暖,懂不?」

还没等人吐槽,他像是要转移话题一般的四处张望,然后突然的蹦出一句:「我有设计的灵感了。」

这倒挑起了李东海的兴趣,暂且把方才的事情摆到一边,他问。


「是什么?」

李赫宰回过头来一笑,学着几分钟前李东海的语气说道:「不告诉你。」

结果是,李赫宰得到一个沉痛的肘击。

李.委屈巴巴.赫宰,揉着被攻击的腹部,哀怨的碎念了一阵。

「不是你打我干啥呢,我这不是还没设计出来呢?更何况你也不给我看照片啊。」

李.攻击的理所当然.东海,坦然自若的检查完自己的相机是否完好无损后就将其收妥,他侧过眸去撇了对方一眼,踌躇了下才说了句:「会给你看的。」

他顿了下,才又迅速补上一句。

「你不是留学生吗?等你回去韩国的时候。那时候你也得给我看你的设计。」

李赫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绽出笑容,伸出手。

「行,说好了?」

拿着相机的那人垂下眸去看那伸出的手,掩不住唇角的弧度,亦如此动作,两只小指指尖互触。

「嗯,说好了。」



李东海后来想,他的确见过李赫宰的。

那是个深秋,金黄枫叶树遍布,致使景色是一片灿烂的澄。他所待的学校一直以来都以此为名,故而学生们都喜欢在傍晚时分出来散步,顺便缓解学业压力,时常也能看到三两的情侣。

李东海也不例外,可相比一群人出游,他偶尔更喜欢独自坐在树荫下休憩,揽着木质吉他与相机,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将自己安顿在凉爽的树下,一如既往的是那个他最喜爱的位置。

和着秋天气息的干爽微风轻搔过面颊,斑斑阳光借着叶片缝隙落了满地碎片金黄,偶有几朵光缀吻在那人好看的眉眼上,俊挺的面容配上如画般的风景总引人侧目,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可那主角却不大在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将相机暂时放置于一旁,他随口便轻哼起曲调,与此同时指尖轻刷过弦,仅仅是几个心跳的时间便已能谱出一小段曲调──这是李东海向来所擅长的,也许能和他从小便喜欢接触各种音乐有关吧。总之他喜欢作曲作词,但偶有几个社团的邀约却也被他婉拒了,理由是他喜欢个人创作,而不喜欢被束缚住的感觉。

在他稍稍停下思考下一段曲调的时候,一声快门按下的声音突然闯进,有些困惑的抬眸,李东海才发现自己的相机被一人拿了去,后者也恰好结束了拍摄,微弯下腰将相机还给他。

「曲子很好听啊,有名字么?」

李东海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生气对方擅自拿自己的物品?还是有礼的回应?

「……还没。」

毫无理由的,当他抬头撞进那人带着笑意的黑眸之中时,他似乎连发脾性都无法。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乖巧地回应就连自己都有些怀疑在做什么。果不其然,那人愣了下,甚至笑出声,单手抬起插上裤子口袋,带些玩味的语气:

「你对人都这么友善的?我刚还拿走你的相机。」
「…… 。」

李东海默了下,思考着要不立马直接起身走人算了──接着下一秒,那人的手闯入他的视野。

「银赫。」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是歪了歪头便不再去想,握上对方的手顺带起身,在李东海还没回应之时,那人又开口了。

「李东海,对吧?」
「你怎么知道?」

语调染上讶异,他微眯起的眼是一脸狐疑,却是惹的对面的人轻笑出声。

「一个喜欢自己创作歌曲,总在同一时间出现在这的系草,能不知道吗?」

李东海一时语塞。好吧,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颜值也许在自己系的确是能排上前几的——他不是自恋,而是三不五时就有塞到书包的情书提醒他这事——可真有这么出名?

「把来告白的人当作是发传单的,这事也只有你做的出来了吧。」

老天,原来是这事呢。

「……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孩被他大抵是一脸困扰的说「我不收推销的」然后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跑走,连给他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的戏码,也是李东海这单纯的脑袋从没想过的好吗?
回忆荡过脑海,良久,他只能蹦出一句,语调带着深深叹息,似乎反倒引的李赫宰愈发想笑,瞧着那人弯起的眉眼与笑容,天晓的李东海花费多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一把将人踹进湖里。

「你摄影很好啊。」李赫宰放开了手,兜回口袋,下巴微抬,指向李东海右手拎着的相机。

「谢了。」

被赞美的那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应,他想对方大抵只是客套话吧。毕竟连他的照片都没看过,说什么好看呢……

「在十月十五的杂志上,我看过你的相片。是你吧?署名DH。」

那句话着实令李东海愣住了,是了,他还记得──那张照片是他心些来潮时投稿的,想着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结果还真被自己给投中了,刊在了那个月的校刊上,为此李东海还得意洋洋地和那与自己素来要好的学长炫耀呢──可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

「DH」的确是他的署名,虽然只是英文名字简单翻译过来的缩写罢了。可一般人应该是不会想到的才是,毕竟他从没投过稿,或是用这名参加过比赛。

复又抬眼看去,那双深邃的眼仍是只耐心的看着自己,他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李赫宰便启唇接话,有些无奈的语气。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只是恰巧有好友告诉我罢了。」
「……谁?」

半晌,李东海才缓缓问道,微眯起的眼像是一只气极了的小奶虎──要是李赫宰把这想法说出口,怕是真的要被踹下湖了吧,默默把话吞回肚子里,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那小奶虎又开口了,令李赫宰意外的是对方说出的话。

李东海摆了摆手,哼了两声:
「算了算了,既然被你知道就这样吧。你也别跟我说那人是谁了,左右对方也是信任你才会跟你说的吧。我相信我朋友的眼光。」

审视一般的视线从李赫宰头顶荡到脚尖,那人紧接着就勾起唇角,伸出手。
「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李东海。」

微弯起的眼恍如乘载了星屑,耀眼的令李赫宰一瞬间有些失神,微垂下头去一会,才伸手握了上。

「很高兴认识你,李东海。」

他轻轻笑了,安于唇畔的笑意夹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清浅温柔。枫叶被风吹了一地,卷起一片灿烂的金。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当了朋友,分别去上课前还交换了联络方式。

李东海看着萤幕上多出的联络人,一时间竟有些想笑,怎么说,世界真奇妙?他就这么多了个奇怪的朋友。

笑着摇头,他拎着后背包便往学生餐厅的方向前去,金希澈──那名李东海要好的学长──约了他在那儿吃饭碰面。

拿着餐点于位置上落座,他瞧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眯眼寻找那哥的身影,还没被他找着,手机便传来一阵震动提示音,疑问的将其拿起,跃入他眼底的赫然是那名稍早前认识的新朋友头像,传来的是一则舞台音乐剧社团宣传广告。

“来帮我照相吧。”

在心中吐槽了一把这人的厚脸皮,他手上的动作仍没停,回应道。

“你要表演?”
“算吧?”
“我第一次看到有演员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表演的。”

萤幕另一端的李赫宰勾起了唇畔,仅回了句“要来啊。”便应了声远处呼喊他的人,把落下的碎发撩上额畔,放下手机朝舞台走去。

李东海无奈的看着萤幕上闪烁的那三个字,顺手便点进了对方传来的连结。

是一出经典的舞台剧──罗密欧与茱丽叶。

不得不说,这还真的有吸引到李东海。认识他的大概都知道,那本他随身携着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大概已经被他翻过几千万遍了,都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

「呀,小崽子,看什么呢?」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慵懒嗓音拉回李东海的思绪,声音的主人凑了过来,一双好看的眉眼微眯,嘟囔着:
「什么舞台剧,哦─ ─是最近要初公演的那部吗。你平时又不参加这种活动,怎么,突然心血来潮?」

话语间那人已经托着餐盘洋洒洒的在他对面落座,用叉匙动起餐点,随意的一撇李东海问道。

「有朋友传给我的……先不说这个,希澈哥,我们下次要不别在这见面了吧?我真接受不了被人群注视的感觉。」

面对熟悉的这人,李东海的语调也不自觉染上些许不满与无奈,对于总被行注目礼这事,他可真不像眼前这哥,能够习惯自如啊。

要说李东海所待的音乐学系有他这个系草吧,那金希澈肯定也就是其电脑工程学系的首当了,不只旁人赞叹,连他自己本人也颇得意洋洋──但李东海会归咎于自恋二字。

「唉,你希澈哥我长得好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用太忌妒哈。」

敷衍了事,金希澈忙着吞咽显的口齿不清,哼哼两声便不去管眼前的人了。

在心底独自怨叹一口气──要是这哥的那些追求者知道他本人其实是个脏话顺口就出,国高中时期还是个小混混的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虽然李东海也得承认,金希澈的确头脑聪明,很懂得在什么时机开口,性子逐渐温顺后实在令人都讨厌不起来。

没什么胃口,他支着颊,忽视那些投射过来令人不适的视线,转而专注的开始观看那舞台剧的资讯,导演、舞台设计、灯光总监、出演者──许多名字滑过他的眼前,可他就是没看到应当出现的那名。

「该不是骗我的吧……」

兀自咕哝,他灵机一动,抬眼看去忙着扫荡餐点的人,开口问道。

「希澈哥。」
「你认识银赫吗?」


他发问的同时金希澈正忙着将最后一口面塞进嘴巴里咀嚼,以至于开口说话时都字句都黏糊在一块儿,有说跟没说一样。好在这么多年了,李东海也早就把能够把这哥含糊的话听清的奇怪技能点个透澈。

「银赫?」
吱溜一声把口中的食物吞下肚,金希澈满足的砸砸嘴,与嘴巴动作不同优雅的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才又继续应道。

「不就是那歌舞剧社鼎鼎有名的的社长嘛,怎么,你对人家有兴趣?」

要说随口一问也不算,金希澈这人比看起来的精明许多,投向自己弟弟那双微眯起的眼像极了警戒的豹子,惹的李东海都还来不及赞叹对方的人脉多广便先无奈地用鼻哼鸣了声。

「不是的好吗,希澈哥你紧张个啥啊?就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李东海这边坦荡自然,金希澈显然不这么认同,嘟起嘴咬起饮料的吸管就是一阵咕哝碎念。

「谁知道嘛,我们东海这么蠢,被人骗去了怎么办……」

这顿饭局最后是在一头奶虎不满的吼叫抗议、以及明明天上天下却唯独在弟弟面前只有委屈份儿的金希澈再次付了两人的饭钱后作结。



知道了对方是歌舞社社长后,李东海对人的好奇倒好像真应了金希澈心中所想,升华到了有兴趣的地步了──可仅仅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十二月十六日,李东海在傍午时分出现在了学校那处用来表演的礼堂。
把玩着挂在肩上相机袋子,这名音乐系学生在步入昏暗的表演场地时被拦了下来──工作人员委婉地请他把相机交出。

除了有经过申请的摄影社社员外,很多表演都是禁止拍摄的,显然许久不来公共场合的李东海忘了这事,有些尴尬沮丧地立在原地用指头搔着面颊。这还怎么跟那人交代呢。

很奇怪,他明明可以故作帅气洒脱的转头一走了之,如果对方询问的话再实话托出就好……可身体不想移动,两条腿像是钉在原地一般。是了,那男人在自己心中显然已经被划分到朋友的界线之中了,而于此他向来都是真心相待,怎么可以说食言就食言。

打定了主意,李东海正欲开口和工作人员商量,一声轻咳便扰入了这场对话。
他一回头便看到了邀请自己的人自一旁走道现身,一身中世纪白色正装,金色纹路精细的甚至连袖口都缠绕而上,细线绕过钮扣绣出繁复的图样,柔软的布料衬着男人过于白皙的肌肤是挑不出瑕疵的完美。

男子似乎是从后台的走道过来的,后方白亮的光线终是蔓延不过长长的通道,只足以余些许光芒细细碎碎的撒在主角的肩头上,窜过黑色发丝间交错空隙处,在那戴上银色面具遮住半脸的冷白面容上镀下清浅,倒是柔和了几分人下颔的锐利。

却是掩不住那人的锋芒。

李东海注视着,注视着与那日仿佛不是同一人的男子,注视着那因黑眸烙上自己身影而扬起的唇角与眼角细纹。

「你来了。」

不知是否是昏暗环境影响,错觉间恍若对方的嗓音都低了些,李东海眨了眨眼。
也还好是昏暗环境,才令那染上些许红的耳尖没有露了馅儿。

「嗯,来了。」

他笑开来,朝对方要奖励似的抬起拿着相机的手挥了挥。银赫亦轻笑了声,面具后的眉眼不用想也知道,恐怕早就因着主人的情绪而弯起。


李东海被工作人员领着进了前排的摄影位置。因为舞台即将开始,银赫只在离开前婆婆妈妈的嘱咐李东海可要给他拍的好看些,得到后者敷衍的回应才哼哼唧唧百般不愿的走了。

连摄影师都没注意到,在假装敷衍人时,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早就出卖了他自己。

这是一出很特别的演出,和国外知名的剧团携手合作,谁也不知道歌舞剧社的社长怎么会有这种能耐──总之现场是一片座无虚席。
最后一盏灯光暗下,也将最后一抹骚动的人群讨论声压了下去,舞台中央打下鹅黄亮光,象征音乐剧的正式开始。

就算是对剧情已经很熟悉的李东海,在第一幕出现时还是忍不住的睁大双眼,有些如坐针毡般的手心出汗。

不是紧张。

是太好看了。

他从没接触过音乐剧,却在演员出场后转瞬间便被嗓音与恰到好处的气氛拉的落入了其舞台魅力之中,周身皆沉醉于这仿佛带有魔力的表演。

唯一没让李东海看着太过入迷而忘了重要的事的大概就是手上还拎着的相机了。

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吞咽下口水,他看着阴影再次拢上舞台,仿佛瞬间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的迅速拿起相机──这在旁人眼里几乎快的像是个反射动作了,即使因为幕次本就会因安排而稍稍更动致使李东海并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的出现。
可他就是觉得感应到了。

清脆俐落的一个声响,霎时间光芒自上方倾泻而下到那人的身上,似是当天使降临凡间而模糊圈出的空间,恍如还能从那澄澈的光点间触碰到飘扬的点点尘埃。

李东海想,天使大概真的降临了吧。

恍惚间他也忘了自己是如何稳住颤抖的手腕,按下一个又一个精准快门的。

只记得男人富有磁性的声调丝毫不差的落入耳畔,连些许高起的音调时都拿捏自如;他只记得原来在那看似瘦弱的衣服身板下其实掩着均称的肌肉,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扬起时是柔美弧度,亦或是刚劲有力。

只记得,那双掩在银色面具后、明该是使人看不清的双眸,却唯独在与他对上之时仿佛撞出灿烂星点,他分明清楚看到了其中的光彩亦亦,或是含笑的唇。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明朗,耀眼夺目的使他移不开眼,怔愣着由著耳边音乐模糊褪去,舞台布景黯淡在光线之外。

最后只剩下那人抚面拿下面具、屈身倒在雕刻石台上的身影映在那对缀上晶莹的眼。

“结束了,我要走了。”
“我曾想了解生命,如今我已懂得……”
“我心力交悴,我别无所求……”
“结束了,我要走了。”


在最后一幕灯光按下后,李东海忙着胡乱擦去一把眼泪,他这人本就心思细腻,于这实在过于惊叹的戏剧表演完后眼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他是在罗密欧倒下时才真正红了眼眶。

吸吸鼻子,他加入鼓掌的行列。掌声决不逊色于他人,自己都没注意到心情是有多么激动,仿佛还缠卷着音乐带来的震撼感,丝丝缕缕自那心中扩散而出。

谢幕之时,舞台布幔向两侧拉开,众演员伫立于上,最后是男女主角的现身。

李东海看着被数个镜头对准的他步下阶梯,步履间带起一片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有著成熟演员应具备的从容。那人脸上的面具已然拿下,眼捷下是一对足以醉人的深邃黑眸,仿佛缀上了灯光色影,星子迸裂跃出点点星光。

所有演员拉起了手,在最后的鞠躬与如雷般的掌声之中退到阴影之后。表演正式结束。


整出戏剧节束后早已落下夜幕,李东海跟随着向门口涌去的人群准备离场,空闲间打算发个讯息让那人找个天来跟自己拿照片,他的萤幕便率先亮起了光。

“来找我。”
“我在右侧舞台通道这。”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某摄影师有些无语的反覆确认自己不是哭得眼花了看错,才又抬起脸瘪着嘴思考怎么从这如同潮流般的人群中脱身。

于是一只逆流而上的小老虎就出现了。

他一边致歉一边奋力挤开朝自己方向不断涌来的人群,同时不忘在心底碎念那个人。要是等会儿不挠他一爪子他可就不叫李东海了。

好不容易看到了汹涌潮流的尾灯,他一个踉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准备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人还不忘护住怀中的相机。
结果他没有如意料之中的摔倒在地,伸手将相机圈入怀中时李东海感觉到有谁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将自己拉了过去,他也结实的将对方撞了个满怀,那人因着惯性后退几步。

一声好听愉悦的笑撞开在了李东海头上,他甚而能听到那胸膛发出低低的隆隆声,被笑意模糊成一片清浅。

「你是不是傻,跟着人群出去再绕回来不就行了吗?」

也不知是什么促使人的耳尖染上可疑的红,他迅速站稳,同时不忘一巴掌拍到那人的肩上,哼唧着抗议,斜睨了一眼假装吃痛的男人一眼。

「你才傻子。」

──真的好像生气的小奶虎啊。这想法总不住在银赫思绪线路中跳跃来回,溜出嘴边的话语终是无奈,在这人面前,他似乎总只能举双手投降。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傻子,行了?」

「行,原谅你了。」

清楚的愉悦染上那人的唇畔,胜利一般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明明是昏暗一片,银赫却又能清楚看到对方黑眸中闪烁而出的光芒。
他本来就这么爱笑吗?男人忍不住想,却没意识到自己早就依着对方也弯起了唇。那是一股微微激荡的心情,自心脏跳动的每一下传递到全身,蔓延到指尖。

「跟我来。」

银赫扔下一句话,半转过身,却是想到什么般的突然一顿,侧身面对着后方的人,伸出了手,在李东海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时微屈起另一手食指,递于唇前,眼角细纹含着轻浅促狭。

「愿意来吗?」

光缀镀上那人的侧颊,一切似乎若即若离,过于温柔而显得真实不清。李东海能清楚听见,听见自己仿佛被放大一般的心跳声,随着男人的问句一下下颤起。
垂下眼帘,看向那覆上白色丝质手套的掌心,他却是突然笑了。很轻很轻。但足够连着主人胸腔中不知名的情绪也一同颤颤笑出。

被邀约的人抬起眼,微歪头而带起嘴角的漂亮弧度,递出手轻放在对方的掌心之上。

「如果你不是茱丽叶的罗密欧,那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银赫微愣住了,但仅仅是一秒,更加浓厚温暖的笑意便绽放开来。

「当然。」

那人说,握住了男人递来的手。

「不是罗密欧,而是为了我现在唯一的观众,卸下面具的银赫。」


通往礼堂顶楼的阶梯几是没有一盏灯光照耀路途,可李东海能确实感受到两人交叠握住的手摩娑过传来的热意,银赫领着他步上铁制梯子,鞋跟扣下促使其下发出清脆声响,最后是吱哑的一声,光芒顺势从那条被推开的缝隙窜了下来,甚至过于耀眼的使得李东海微眯起眼。

铁门被使力一推敞开,那人示意的捏了下他的手,将其带上最后一个阶梯,来到空旷处。

眼前的景象一时令李东海有些怔愣住了。


那是满片的星海──真正意义上的。
深蓝色的海在天空蔓延翻滚开来,拖上慵懒的步调致使边缘轮廓是清浅的黑,交缝处间却是完美融合的挑不出一丝瑕疵,点点星屑像是被神随意一挥画笔般遍撒空中恣意闪烁,与那高挂的月相映成辉。

「今天是礼拜五。」

李东海顺着嗓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那人在离他几步之外,双手抱胸,连带着唇边的笑也一同暖融融的沐浴在夜色之下,星光缀上他的衣摆,恍惚间是模糊的光圈映在身侧,错觉间譬如那天上闪耀光辉的神族。

不知自己被比喻为神族的男人靠了过来,下巴微抬示意──从顶楼望下是一片漆黑,仅有远处宿舍亮起一朵朵的光。

「没有光害,正是看星星的好时间。」

李东海这才回神,理解的哦了一声,边感叹边入境随俗的席地而坐了,手臂往后撑住身子让自己能够仰起头,眯眼看向灿烂的天与那人。

「你居然会知道这种地方呀?」
「偶然来过罢了。」

瞧着人有些失神与羡慕的神情,银赫不禁失笑,弯起的眼却是在注意到什么般眨了眨。

「你哭过?」

语调有些讶异,被戳破的人也没辩解,垂下头来尴尬揉眼的动作等同默认,他的眼肯定还通红着吧。

一时间谁也没言语,直到李东海意识到气息轻吐在头顶,才抬眸对上那双眼──指尖温柔蹭过他的眼角,隔着柔软布料是抵挡不住的暖意,甚而不经意的轻摩娑过他颤抖泄漏出情绪的眼捷。

「别哭,」

银赫略显无奈的笑还被揉和在下唇,话语似乎一瞬间在耳畔被冷空气朦胧成一片,使得李东海有些听不清。

「要不然真成傻子了。」

噘起嘴一爪子拍开对方的手,哼哼着的抗议下试图掩去心底的躁动,他随后歪着脑壳思考了下便扯住对方的袖子,称不上温柔的一把将后者拉下,使人有些狼狈的坐到身旁地上,同时虎声虎气的反驳。

「刚谁说自己是傻子,啊?」

于是某演员再次举双手投降。

玩也玩够了,两人这才止了打闹,一同仰望浩瀚的苍穹星海闲聊着。

「银赫,你为什么会参加歌舞剧社啊?」

银赫瞧着撇过头来看向自己的那人眨着眼的一脸好奇,不禁哑然失笑,但也并未立即回应,只是反问。

「你为什么喜欢摄影?」

没得到回应的李东海也并不追问,只是噘起嘴,宝贝一般的将那用皮革套子套上的相机捧在手心,耸了耸肩。

「偶尔吧,当有人拍了些什么送给我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就这样喜欢上摄影了。」

说完,这名摄影师也挺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银赫能看出那是个真心喜欢一个事物所会露出的笑容。

他才注意到自己跟着笑了开来。哎,难怪怎么说牙龈有些凉。

但那个笑容显然被某人误会成了别的意思,不悦的呀了一声便又要抡起胳膊朝人槌去,让后者连忙闪躲岔开话题。

「哎我觉得挺好的……我和你说说我的理由吧。」

银赫话一出,炸毛的小老虎果然安分下来,放下了手哼哼着等着答案。

「我吗,」

像是想起了非常久远的事情一样,舞者轻轻笑了,拨弄着服装上的缀饰。

「小时候偶然看到了姊姊的表演,大概那时候就埋下了想要站在舞台的种子了吧。」

李东海注视着那人因唇畔上扬时眼角浮现的细纹,将头倚在了手臂上,又耸了个肩,好看的唇划开一个猫咪笑容。

「你很帅啊,站在舞台上的时候。」

语落,他也没去注意到这话在落入男人耳里时愣住的细微动作,一股脑儿的便拍拍屁股跳了起来,手稳妥地搭上相机,回身便一个精准的快门,将还傻愣着的人的模样拍了下来,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我回去把照片发给你吧?不过讯息的画质都会降低的……还是我存到硬碟再拿给你?」

低下头来一一检视照片,专注的同时他不忘问着人。

「恐怕来不及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得来的却是这样的回覆。李东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抬起了头,恰好对上银赫那深邃而依然上扬的眸子,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插着兜面向他。

「什么意思?」

「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拿到了交换的名额,去国外进修。」

不知名为失落还是什么的情绪轻轻荡入心底,泛起涟漪,李东海状似失望的垂下头,扁了扁嘴,语气流窜间是掩不住的丝丝低落。

「这样啊……」

却不想这种情绪微不可查的被人所知晓,银赫失笑,没忍住的伸手揉了两把那对着自己的黑发。

「难过什么呢,又不是不回来了。照片先暂时放你那儿,哪天再来找你拿吧。」

闻言,摄影师的心情似乎才稍稍好转,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眨呀眨的,他正好正对着月,仿佛月尘星子铺洒一层,随着话语悄悄落入谁的心中。

「真的?约好了?」
「嗯……」

一时间没有立即回应,银赫只是转身抬头朝天四处看着,没等李东海忍不住的问一句做什么呢,他便露出一个笑,稍抬下巴示意人跟着看向天空。

「凭着这一轮将树稍染上银白的月亮发誓──」

李东海失笑了,没忍住的笑意轻巧绽开在他的眉眼与唇,那抹新月倒映在了那双纯粹的眸,他看着银白月光披缀上那人的肩头,似是流苏般柔美的流泄而下,一身白色正装宛若蒙上一层耀眼的薄纱。

与那回过头来的人四目相对,李东海开口。

「别用那阴晴圆缺的月亮发誓,它是变化无常的──不然就用你优美的自身起誓吧,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

后半的话也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带上真挚的肯定。银赫仅稍稍一愣,划开一个不比月光逊色的笑容,手搭上胸前,优雅的朝人鞠了个躬。

「那就悉听尊便了。」

那个夜晚,那个笑,那句话,无一不深深烙印在李东海的心中。


推开那扇不知道该称不称的作熟悉的木门,跨入室内后环顾四周,这礼堂显然改造过了,前些日子才又开放。

空气中很静,很静,静的连男人都能听见自己胸膛起伏间的清浅呼吸声,气流窜流间带起步伐,鞋跟触地致使空荡的礼堂回荡声响,刹那间微光洒落身畔,镀缀上人的肩头,光点漂浮,尘埃熠熠。

微微抬手,变化莫测的光线平躺在掌心描摹出一片柔软,他仰首,看向了光的源头。

──那是一片彩色玻璃,就位在天花板上,漂亮的几何造型显然经过设计者的精心。图样自中心点扩散出去,似是蜻蜓点水般的涟漪却又缭绕华丽,以宝蓝色为基底,或紫或绿晕染其中,在阳光的衬托下映出一片璀璨。

李东海注意到了什么,复又垂首,斑斑白点洒落于地,譬如水彩溅洒,却又在混乱中习得独有的秩序美丽。

──就如同那天的初雪一般。

身后的门被谁开启,又是谁熟悉的嗓音轻轻荡漾。

「你又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了。」

伫立在光彩之中的李东海回首,探进了那双深邃而一如既往乘载温柔的眉眼,笑意在唇畔滋润发芽而终使人忍不住的划开笑容,他朝着人扬扬手中的相片,启口。

「我来赴约了。」

他来遵守约定,而他亦同。


那是张色调温暖的照片,街道两旁街灯衬上一株株黄澄光朵。照片中间的主角半抬起下颔,顺着这个动作而使得他些许浏海碎发落到耳畔,随意挂在手臂上的围巾扬起一抹深蓝,那人指尖微抬,似要接捧住飘下的雪花、怀揣了世上最小心的美好。

那些美好也将永远浸染在光影的交织之下,只为它落下一场永不会融化的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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